少女感,
像刚摘的草莓,掺着阳光雨露的鲜甜。
前不久和朋友在凌波门拍照片,天冷,江边只泊着一条竹筏。
有个女孩子往我们这边跑过来,找我们帮她拍VLOG。只是很普通的两条视频,却因为我从没有拍过,导致拍了两三遍还是不满意。
心下过意不去,我说,这样吧,我帮你拍照片,因为我觉得这个视频我拍得不怎么样。
她说好。
她转身,我们往回走,冷风冻红了她的脚踝。
之后我们各自分开,晚上我和朋友去了江汉路。他想拍点人文,我问他:什么人文?
他说,就是乞丐,或者流浪汉。
我觉得残忍,但不想扫他的兴。乘地铁转了几站后我们下车,走出来夜幕已至,大理石建筑的神圣辉煌,路灯明朗。
他拍了冰糖葫芦和老人,拍到乞丐。
他忽然放下相机,跟我说:那不是之前在凌波门的女生吗?
我扭头望,女生正从乞丐身后走过去,走到旁边,附身,放了一袋食物。
朋友忙举起相机抓拍,我伸手挡住镜头。
女孩看起来十七八岁,她一定会拥有人间所有的温暖和春天。
我曾坐绿皮从家乡往武汉去,在漫长的旅途中遇见过一对母女。
绿皮驶过夜色,小女孩儿睡眼惺忪醒来。
在过道里待着很多没有买到票的人,有的已经睡着,有的在打盹儿,有的刚醒过来,正睁眼茫然对着窗外。
小女孩儿朝那个女人发问:妈妈,他们为什么不坐着呀?
女人柔声答:因为他们是站票。
小女孩儿不解:站票和坐票有什么不同吗?
女人说:在这世上的每个人,都是一样的喔,站着能长高高,他们是想长高高啦!
那我也要买站票。
妈妈下次跟你一起买站票。
女人看起来二三十岁了,但那时,在她的身上,有着十多岁少女的美好。
像春天里老人放的风筝,夏天踩水的帆布鞋,大太阳里晒衣裳,像穷人的慷慨,绝望者的不甘,如此难能可贵,如此难以忘怀。
我永远记得那个女孩子在凌波门时冻红了的鼻尖和脚踝,但远不及她在江汉路附身放下食物那一瞬的惊艳。
我永远记得那个母亲枕着手臂睡着,女孩儿稍有动弹她便猝然醒来,但远不及她对女孩儿说的那几句话。
少女感,跟年龄无关,它不属于某个年龄段,准确来说,她甚至不属于少女。
你会变老,你会失去美丽的容颜,但少女感,它属于每个心怀温暖的女人。
是《1984》里温斯顿推开窗子,看见唱歌、洗尿布的臃肿女人,说的那句话:她也曾有过美丽动人的花期,也许只有一两年,漂亮得如同山里的野玫瑰。
是川端康成在《雪国》写的“你连指尖都泛起了好看的颜色”,是冒辟疆在《影梅庵忆语》写的“不辨为樱为唇”,是太宰治在《女生徒》里写的“天空和草地和身体一样变得透明。”
是杜拉斯在《伊甸园影院》里的那句,
她什么都不懂。
她从伊甸园的黑夜中走出来,
什么都不知道。
天真、纯洁、美丽、富有生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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